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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線頭它搖啊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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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  線頭它搖啊搖

這話問得莫名奇妙,完全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離。木棉聞言一楞,心臟那不知因何而起的跳動又開始了。

“學長?”見他久不作聲,塗抑催促般提醒了一遍。

這種問題明明可以不用回答,可塗抑的那雙眼睛如此濃郁,仿佛吃住了木棉的靈魂,讓他言聽計從:“就是情侶之間一些......正常的觸碰......”

塗抑雙眼微瞇,朝著木棉跨進一步:“手?”

又進一步:“臉?”

此刻,兩人僅隔著一線距離,木棉微仰著頭盯住他的眼睛,靈魂似乎依然在出走。等他恍惚回神時,發現塗抑的手指已經懸在他的嘴邊,指腹像是要碾上來:“嘴?”

他慌張退開距離,便聽塗抑哈哈大笑,赫然一只燦爛的大狗,“學長別怕,我跟你開玩笑呢,我不會胡亂碰你的。”

“下次別再這樣。”木棉心有餘悸地警告他。

塗抑諾諾點頭,“因為學長總是很嚴肅我才這樣的,學長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再開玩笑了,學長不喜歡笑,學長好像從來沒笑過。”

木棉根本沒在聽他講話,兀自伸長耳朵聆聽片刻,問他:“你有沒有聽到一種熟悉的聲音?”

塗抑張大耳朵,不確定道:“好像是......鈴聲?”

木棉渾身一震,連忙查看時間,“糟了,晚自習要開始了!”

塗抑倒是悠閑:“預備鈴提前五分鐘響,咱們五分鐘肯定趕不到,就這麽慢慢——哎?學長!”

木棉已然飛奔而出。

“啊——學長——!”塗抑趕緊在後面追,一路上咆哮不止,仿佛追的不是學長,而是他離家出走的老婆。

木棉平時精致冷淡,沒想到跑步速度這麽快,甩開了塗抑好一陣子,才終於在教室門口被追平。

“學長......哈......哈......”塗抑大喘粗氣,見木棉也喘息不止,好不容易跑到門口又不急著進了。

上前一看,木棉竟不知為何在使勁憋氣,硬把喘息憋在胸口,折磨得自己臉色慘白,塗抑在瞬間仿佛切身體會到那種窒息的感受。

剛要前去制止,木棉已經強制扮好偽裝跨入了教室內。

胸口積的那團混亂的呼吸撞得他肺部燒痛,卻都抵不過心中蔓延的恐慌。他不知道這扇教室門後迎接他的都是什麽,只覺得眼中塞滿了母親那張嚴厲苛刻的臉龐。

第一次遲到的畫面重現,多年來,他始終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每一個細節。

剛上小學那年,報的課外班被迫全擠在周末,周六的安排從早上七點開始一直到深夜十點,小孩的身體經不住這麽消耗,到了周日清晨他忽然覺得特別困,沒能在鬧鐘響起時起床,驚醒後一看,已經比計劃的時間晚了半小時。

為了準時趕到特長班,他放棄吃早飯,洗漱後立刻鉆進車子。偏偏那天路還堵,司機匆忙把他送到目的地的時候,還是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三分鐘。

他便看到母親拎包站在門口,俯視著年僅六歲的他,像一座充滿壓迫性的巨峰。

“木棉,你知不知道今天上課的時間?”

木棉攥著書包背帶,雙手發汗:“知道。”

“那為什麽還會遲到?”

那時他已經被父母的嚴苛教育捶打了六年,對他們的權威深刻入骨,懼意油然而生,完全解釋不到重點上:“早上的時候......鬧鐘響......我沒有起來,就是感覺有點......”

“賴床了。”母親冰冷地給他下了定義,“這是最廢物的遲到原因。”

木棉如被人當頭一棒,腦袋嗡鳴。

母親踩著漂亮的高跟鞋走近他,鼻端一陣冷冽芳香。木棉呆呆仰頭望著母親,覺得母親好高大,母親的臉龐好遙遠,只有那雙冰冷的黑眸抵得他那麽近。

“我姚清生下的小孩不能因為這麽可笑的理由犯下錯誤,我和你爸一直告訴你,要做一個滴水不漏的人,連準時都無法保證,你還怎麽保證別的事情?”

“既然遲到了,今天這課也沒必要上了,現在就回家。”

木棉低著頭,亦步亦趨跟著母親,卻被她關在車外。

“犯錯就有懲罰,你今天自己走回家吧。”

車窗掩沒母親的臉,汽車揚長而去。

木棉就背著自己的小書包,循著記憶的路返程。那條路很長,他又累又餓,幼小的身體終於撐不住倒地,摔得渾身是傷。

好心的阿姨抱起他,幫他擦拭傷口,買了食物。

“寶貝你低血糖了,早上沒吃飯嗎?快,把這個面包和牛奶吃掉。”

他剛要伸手去拿食物,就聽見阿姨又說:“你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號碼啊?阿姨聯系他們,讓他們帶你去醫院看看?”

他忽然間驚恐極了,害怕這件事被父母知道,害怕他什麽事都做不好的樣子加重父母的鄙視,慌張地沒碰一口面包牛奶,沿著道路繼續往家的方向飛奔。

等他帶著一身傷跌跌撞撞終於到家的時候,他的母親只是從報紙裏擡眸,薄情地對他說:“希望你永遠記住這個教訓。”

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遲到過,也沒有在任何小事上出過紕漏,全面維持著自己的優秀,織成一張嚴絲合縫的完美樣貌。

當年短短三分鐘帶給他如此慘痛的教訓,此刻將近十多分鐘的遲到,又會給他帶來怎樣的災難?

講臺上,替他代班的金葉葉偏來的目光幾近讓他心臟痙攣。

是責備還是鄙視,或者是痛斥?

——“哎呀班長,你都替學長先守上了呀,辛苦辛苦!”忽然一團暖融融的東西來到他的身側,用無比輕松自在的口吻開了場。

木棉頓覺驚慌,深感塗抑這種態度不妥,胸口膽戰心驚地跳了幾下,就聽見金葉葉同樣輕松的語氣,甚至還開了個玩笑:“你是不是走小路結果把自己給繞暈了?哈哈哈哈哈!你和學長還挺巧的一起到了,學長,你來坐吧,我下去了!”

沒有任何指斥,金葉葉甚至挺高興的,再看教室裏,同學們個個面容帶笑,不見一張冷臉。

木棉楞著,直到塗抑喊了他一聲才驚醒。

小狗的臉笑得很治愈,輕松改變了他深以為戒的錯誤。

“學長我下去了,我坐最後一排。”

他走上講臺,坐下,攤開書本,心裏這才漫開一股劫後餘生的顫抖。

新生剛結束軍訓還沒上幾節專業課,功課不重,晚自習只是個形式,教室裏玩手機的玩手機,聊天的聊天,看漫畫的看漫畫,就是沒人在學習。

就在這娛樂的氛圍裏,最後一排的塗抑忽然舉手。

木棉問:“你有什麽事嗎?”

塗抑朗聲道:“學長,我想問題!”

一石驚起千層浪,整個教室齊齊回頭,像石洞裏不會眨眼的蝙蝠。

木棉也驚了一下,不確定地問:“你在學習?”

塗抑瞪著一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瘋狂點頭。

木棉便走到後排,當真為他指導起功課。結果問題越問越多,木棉站酸了腿,撐了一把課桌。

塗抑擡起純真的臉:“學長,坐著講吧。”

木棉挑眉反問:“怎麽坐?”

塗抑便刷拉一下沖出去,把教室裏多出的一把椅子搬到自己身邊,乖乖請:“這裏。”

木棉猶豫片刻,還是坐下了。他們挨得好近,手和手之間只隔著一條縫,動作時,仿佛真的擦著對方的皮膚。

教室裏的同學已經重回自己的娛樂當中,只是有幾個女生時不時往他們這邊看一眼,竊竊私語,一臉激動。

塗抑纏著木棉問了很久的題,木棉的餘光裏一直有他認真的臉。漢京大學不好考,縣城教育水平較低,名額從來都少之又少,那裏的學生想要得到通知書,註定會吃更多的苦。

所以這才使得塗抑更珍惜學習的機會嗎?

木棉心中酸酸脹脹,說不出是什麽感覺。

晚自習下課後塗抑還是跟著木棉一起走,漢京大學每個學院一樓都有一面儀容鏡,木棉經過那裏時目光隨意一掃,猛地頓住。

“學長?”塗抑跟著停下,就見木棉急退幾步,退進鏡子中,不可置信地瞪著自己衣服後面的一處汙漬。

塗抑也發現了,跟過去察看:“應該是跳坡的時候蹭上的,在後腰上不明顯,我之前也沒發現。”

木棉喘息著,想說話,半晌沒說出來。

塗抑擔憂地看著他:“一點點沒事吧學長?回家就可以換了,我們走快點。”

“不......”終於,木棉擠出聲音,“不要。”

塗抑意識到事情沒那麽輕松,一下繃緊了神經:“怎麽了?學長你很難受嗎?”

木棉仿佛聽不見他的話,臉色寸寸白了下去,呼吸已經亂了,眼尾,滲出駭人的紅色。

“不要......不要變臟......不要......”

塗抑不知道汙漬對潔癖者意味著什麽,只是木棉的反應及其令人心痛,他像是入魔一般恐懼著那點汙漬,似乎那是能一口吞掉他的魔鬼。

木棉的狀態變得越來越糟,塗抑看著他喘不過氣似的胸口,只想要立刻幫他解決掉麻煩。

他盯著後腰的汙漬,也開始憎恨它,緊接著把心一橫,揪上去嘩啦一撕,出現了裂帛斷裂的聲音。

汙漬消除,他剛要開心,木棉此刻的模樣卻立馬讓他笑不出來了。

那人後腰空空,一大片衣料被他撕掉,風來,線頭搖,看起來比小小的汙漬嚴重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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